我曾有过十五六年的严重的强迫症,那是一段难忘又极为痛苦的经历。曾因为吃药太多被同学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(现在的药副作用比之前小很多),曾经从大学退学在家呆了快两年,再后来还跨专业考了心理学的硕士。幸运的是,我最终在完全通过心理调节、以及高人指点的情况下,从中完全走了出来。
工作后很忙,这段经历渐渐很少想起了。前年(2019年),因为家人在一家精神科医院住院,我时常去探看,遇到了一位老乡,因为强迫症休了学,也在里面住院,主要进行药物治疗。在攀谈中了解到,治疗效果不甚如意,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。我便经常跟他聊聊我之前的经历及心得,一段时间后他信心大增,症状不久减轻了很多。
从此我开始重新关注强迫症以及目前使用的消解方法。毕竟自己也曾经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,无论从个人经历上还是专业积累上,我对强迫症可以说是相当的了解。
一. 多则惑,少则得
近两年的时间,我接触了很多的强迫者,我发现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。以前是信息匮乏,连一些神经科医生也不了解强迫症,不少人像我一样,受困扰很多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强迫症。而现在,虽然很多人还是不理解强迫症,但至少强迫症这个词几乎成了流行词汇。至于现在网络上的治疗方法,也是五花八门,信息太多,令人无所适从。
比如在我写文章的今天,就有一位有轻度焦虑和强迫的同学在网上问我,他本来一直用的是森田疗法,感觉很有效果。但知乎上有人把森田疗法批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,看了之后,导致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继续使用森田疗法,内心在纠结。他看了我的文章觉得还比较中肯,就把那位批判者的文章链接发给我,让我看看说的是不是有道理。
类似这样的情况是很多的,在信息泛滥的时代,“多则惑,少则得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。互联网虽然提供了诸多便利,但是信息混杂,哪些信息是有价值的,哪些是没用的,哪些是靠谱的,哪些是夸张的,真的需要有一定的辨别力才行。
二. 总想找到最好的
有人说森田疗法好,学院派认为认知行为疗法好,也有人说正念好,还有人说接纳就足够了,也有人认为药物挺好,什么说法都有,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方法?
曾经碰到有位朱先生,事业上风生水起,却深受强迫症困扰。第一次沟通,感觉他几乎是位专家,除了不愿意吃药,对其他各种方法都相当了解,还专门练习过黄庭禅、动中禅,就是走不出来。问了问之前的经历,往往是一种办法用了很短的时间,觉得没有预期的效果,于是就放弃了,然后再换一种方法。而且有的方法还会回头再捡起来,短时间内觉得没用,又放弃。久而久之,就几乎成了“专家”,各家疗法如数家珍。最后看到手里有这么多的解决方案,却无所适从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其实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强迫,总是在会怀疑,觉得自己的方法不是最好的,总想找到最最好的那种方法,否则总不甘心。
这就相当于一个人想学乐器,可是学一阵二胡,觉得不容易,又学小提琴,学一阵又放弃,又是笛子……,最后是样样都了解,样样都不精通,登台表演总是没有自己的份。
天天起朱楼,都是烂尾楼,何用之有?
三. 选择前,睁大眼睛,用心思考
确定选择一种方法之前,要认真考察。考察这个方法是否合理,可以自己认真参考一些文章。找可以信得过的医生或者咨询师,听听他们的意见。还可以多接触一些迫友,听听评论,听听他们的亲身经验。
但是,但是,别人所有的意见都只是自己的参考,因为别人的意见只是从别人的角度来看的,而且,信息鱼目混杂,需要仔细辨别。最后的意见还是要自己拿,所谓'谋之在众,决之在我“。最后确实还是要靠自己的洞察力和辨别力,要通过自己的思考,这个谁也代替不了,除非有非常信任的人帮助你做出选择。
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。
自己做出选择,自己才对方法有信心,才会更负责任,才更容易有效。
四. 选择后,就要全力以赴去坚持
而一旦选择了某种方法,那只有一条路:坚持下去,全身心投入,全力以赴。
有人问,那万一选的不合适怎么办?
问题是,谁能保证百分之百选对?无论考学,找工作,找对象,谁能百分百保证自己选的是合适的?
选择要认真,一旦定下来,就接受它。就是不合适,也认了,要有这份豁达。
即使你选择的方法是正确的,对你是合适的,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,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也不能三心二意,全身心投入才能看到效果。
这一点很重要,非常重要,极其重要。很多人就是因为不能坚持,行动力不够,执行力不强,很多年还在老路上徘徊。
五. 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
有人说,如果一直看不到效果,就一直坚持吗?
也不是这样的,毕竟人是活的,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。
我确实在网上遇到过一位强迫者,坚持一种方法已经很长很长时间,效果不怎么样,也觉得有问题,但说自己还要继续坚持下去,态度很坚定。
说实话如果不是没的选择,这种想法我觉得也挺难理解。
如果久而无效,为什么不改选更张呢?如果不是没的选择,那似乎有些愚痴了。
六. “半年”法则
那坚持多长时间不见效果,才可以放弃呢?
我的建议是半年。
这里的半年,指的是半年内没有效果,而不是没有痊愈。痊愈时间的不确定性很强,在此先且不提。
如果一种方法,认真专注的使用了半年(有人指导更好),不见效果,或者没有让你升起信心,我认为可以停下来换一种方法了。就我自己辅导强迫者的经验,如果方法适合,而且努力去做了,一般三四个月内会看到明显效果,甚至很多在一个来月就有效果。如果一种方法认真使用半年,没有让你自己看到效果,或者没有建立起对方法的信心,那么那种方法至少在当时跟你的状态不匹配。
如果一种方法坚持了半年,但是这半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,那我提出的半年时间这个建议无效。
有人说,我坚持了半年,最后的结果是这种办法不适合我,那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了嘛。
用了不适合的方法,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,确实不是所期望的,但多数情况下,真的不能说是浪费时间。
就好比说,你吃四个包子会吃饱,那个不适合的方法可能是第二个包子,没有这个包子,你就是先把第四个包子吃了也没用。
为什么这么说呢?以前,我有六七年的时间,一直在用森田疗法,给了我很大的安慰,只是到了后来效果没那么明显,而当时并不知道别的方法。有一段时间,头脑里的杂念挥之不去,很痛苦,无论如何去“任其自然,为所当为”也没用,实际上一直是在忍受,实际上是“忍受痛苦,为所当为”,一度很迷茫。
恰巧有幸遇到了高人的指点,他说要把忍受改为接纳,要接纳症状,这种说法在现在很平常,但那是十几年前。我当时立刻就觉得这是正确的方向,他说到我的心坎上了。
如果没有前面的坚持使用一种疗法,去“忍受痛苦,为所当为”,使自己已经处于“愤悱而待启发”的状态,我想即使有人指点,也不见得就会那么见效。
而现在,一开始就有人告诉要接纳,要接纳。这就是刚开始就吃的是第四个包子,所以会觉得接纳很难做到。
诚然,我们一般也不能故意去走弯路,不能自己去创造困难再去克服困难,一切要基于现实。但有时,即使走了弯路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,看到别样的风景,所以不要怕浪费时间,对选定的方法还是要坚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。
有很多迫友就是兜兜转转,不断试错,不断的坚持、放弃,再找方法,再坚持,最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法。只是需要尽量缩短这个过程,所以最好还是要寻求靠谱的指导。毕竟多年的病程对个人的状态会有很大的影响,很多迫友面临着强迫症给学业、情感、工作等等带来的种种苦恼,不得不承受强迫症对个人发展带来的一些或大或小的阻碍。因此,缩短寻寻觅觅的过程,尽早走出来很重要。
最后要说的是,病症是个标签,神经症里的很多病症,比如固着的躯体症状和强迫思维,看起来是两回事,其本质其实是相同的。而疗法其实也是一种标签,对于强迫症,很多疗法都是相通的,没必要割裂开,更无必要有门户之见。最好的情况,是没有疗法,却处处有办法。
运用之妙,存乎一心,其庶几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