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己曾经有过严重的强迫症,前后服用过三四年的药,我先从我个人吃药的经历讲起。
我在开始强迫七年后,上大学到了大城市里,去安定医院去看病。医生告诉我这是强迫症,给我开了不少的药,我记得有氯米帕明——时间过去得比较久,现在这个药似乎不怎么用了,因为副作用太大。
我当时非常高兴,这么多年终于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,这个世界上原来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,那一定就有治疗的希望。
但在高兴之余,对于通过吃药来解决问题,从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将信将疑,因为感觉自己主要问题在于内心的念头和想法,躯体症状应该是由这些引起的。吃药能改变人脑子里的念头?我还是不太敢相信。
吃药的效果并没有给我留下多深的印象,可能在刚开始有一点作用吧。早期的药的副作用特别大,当时我出现了人生第一次便秘——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便秘。还有一些其他的症状,最严重的时候,我被同学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,我只记得当时医生用灯照着我的眼睛,说瞳孔放大了。
那是很久以前的情况,现在的药副作用小很多了,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。
后来我去了另外一家医院,医生同时使用中药和西药,我也坚持服用,但效果只能用聊胜于无来形容。吃了两三年的药以后,我对吃药就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。
当时的保健品电视广告很多,把功效说得神乎其神,给人的的感觉好像能治百病。
抱着一线希望,我也开始尝试。
我试了两种口服液,当时电视里每天都能看到它们的广告。其中的一种口服液比较贵,叫黄帝益生液,服用后感觉似乎有效果。于是我就坚持服用了很长时间,以至于产生了依赖,甚至觉得坚持服用下去可能完全会好。但是在服用了一段时间后,再去买的时候到处找不到这种药,后来才听说这种保健品停止生产了,好像厂家也倒闭了。
这让我十分失望,刚刚升起来的一线希望又破灭了。
后来,我上了大学以后,四处寻求咨询和治疗,经过漫长的努力,经历了各种波折,试了各种方法,最终在没有吃一粒药的情况下,完全自愈。
不过我仍然常想起当时喝口服液保健品的难忘经历,那种口服液为什么当时对我会有效果?真的是药的作用吗?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后来,我读了心理学硕士,知道了有“安慰剂效应”这么一回事。联想起当时喝口服液的心态和感觉,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,当时口服液的效果,就是拜安慰剂效应所赐。
所谓安慰剂效应,就是治疗本身无效,但因为主观上十分相信治疗有效,从而让症状得到缓解,治疗真的出现了效果的现象。用一句大白话来说,就是“信则灵”。
我想,如果当年的黄帝益生液继续吃下去,会怎么样呢?也许会继续有效。但我很庆幸当时买不到药了,否则白花钱不说,不知道还要在上面浪费多少时间。
回到我们原本的问题上来,药物对于治疗强迫症到底有没有效果?
如果一个人十分相信这种药物治疗,那么它很可能就是有效的,至少信心就是力量。而且,在症状非常严重的情况下,选择通过药物来暂时缓解症状也是必要的。
另外,如果症状十分严重,使用药物暂时改善强迫者的状态,也是一种不得不为之的选择。
但药物永远不能根治强迫症,只能暂时缓解,而且还会产生药物依赖,这些药物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副作用的。
归根结底,强迫症是一种内心冲突。打一个比方,人群中有的人会怕鬼,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或者走路,是否存在一种药能解决这些问题呢?我想不存在的。这只能通过心理调节,修炼内功,让自己的内在更强大才行。
通过药物而得到缓解的强迫者,强迫其实并没有消失,只是暂时隐藏起来了。它们藏身在某个不知的阴暗角落里,睁大眼睛看着你,一有机会,它们就会跳出来,让你再次陷入无休无尽的纠缠之中。
但确实有部分迫友比较相信药物治疗,它看起来是多么符合科学的原理:物质决定意识,我们通过用药这种物质层面的干预,就能改变人的意识,最终使得强迫症得到治疗。
国外的研究也表明药物治疗容易复发。在1988年进行的一项严格的双盲实验中发现,在停止服用氯米帕明几周后,90%的病人复发了。(研究来源:Pato, Zohar-Kadouch, Zohan&Murphy, 1988)
去年的一个偶然的机会,碰到了一位强迫症病人,是高中学生,修了学专门在一家有名的医院住院治疗。在跟他聊天中我了解到,他住院有几个月了,每天主要是吃药,几乎没有心理咨询。这种状况让我感到很诧异,十几年过去了,这种情况居然还在发生。我试着跟他聊天劝解他,但他不怎么听得进去。
从他母亲的口中得知,吃药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,家里经济条件一般,又耽误了学业,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,很是发愁。
我又想起自己当年抱着一线希望吃药,并且从大学休学退学的经历。技术突飞猛进,世间沧桑巨变,如此这般的故事仍然在重演。
我希望自己能为此做点什么吧。